自诩抗震专家的日本是如何辜负其农村老龄社区的？

  在当下的日本，生活在偏僻地区和老旧房屋里的老年人在灾难来临时面临着巨大的危险。

  地震后，一名男子走过日本石川县轮岛市购物区的废墟。照片：法新社/盖蒂图片社

  媒体介绍：《卫报》创刊于1821年，最初名为《曼彻斯特卫报》。于2011年在美国创刊，还推出了澳大利亚和国际版本，报道政治、政策、商业、国际关系等内容。卫报媒体集团是一家全球性新闻机构，致力于提供无畏的调查性新闻报道，为发声，并让当权者承担相应的责任。其独立的所有权结构意味着卫报完全不受政治和商业影响。只有该媒体的价值观决定了他们选择报道的故事。

  周二，随着太阳的升起，日本中部地区的居民和救援人员所见之景，让他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陌生和震撼。就在前一天的下午，一场震级高达7.6级的地震突然袭击了该地区，剧烈的震动持续了超过一分钟。对那些正在享受元旦假期、坐在电视机前放松的家庭而言，这短短的一分钟仿佛漫长如一生。

  电视屏幕上原本播放着庆祝龙年到来的综艺娱乐节目，但很快画面转换，出现了戴着安全帽的电视播音员，他们的声音中透露着紧迫和焦虑，不断呼吁人们远离海岸，尽快前往地势较高的安全地带。这是日本近13年来首次为应对可能到来的致命海啸做出的准备。

  海啸果然来袭，但所带来的破坏力远不及2011年3月11日那次毁灭性的海啸。那一次，日本东北海岸遭受了巨大的打击，导致18000多人死亡，其中大多数是因溺水而亡。

  石川县轮岛市，人们在倒塌的建筑物前行走。照片：Kazuhiro Nogi/AFP野木和弘/法新社/盖蒂图片社

  在偏远的能登半岛，城镇和村庄的景象令人心酸。汽车停在裂开的道路上，多层建筑物笨重地侧倒，屋顶的瓦片散落在坍塌的房屋之间。这一切破坏，并非由高耸的海啸造成，而是源自一系列强烈的地震。这次地震的震级在日本地震烈度表上达到了最高级别，即七级。

  本周的灾难导致92人遇难，460多人受伤，还有242人失踪。这不仅再次提醒人们，日本在频繁的地震活动面前是多么脆弱，也暴露了整个日本列岛高危社区在灾害准备方面的不足。

  日本的抗震建筑技术世界闻名。作为位于太平洋“火环”的国家，日本是全球地震活动最频繁的国家之一，每年发生约1500次明显地震。自1981年以来建造的建筑物在设计上能够抵抗强烈地震。虽然在强烈地震中，被困在东京摩天大楼的上层可能会感到不安，但得益于地基下安装的巨大软橡胶垫、每层楼配备的减震器，以及在某些情况下顶层安装的巨大摆锤来抵消建筑物的移动，人们仍然对建筑物能保持稳定抱有期望。

  然而，本周二的灾难之后却展示了一幅截然不同的画面。海岸警卫队在海上搜救可能被高达1.2米的海啸波浪卷走的人员，而救援人员则继续在废墟中搜寻尸体和生还者。

  2016年4月，日本西南部的熊本地区遭遇了一场7.0级的地震，导致273人遇难。对于年龄稍长的日本人来说，他们仍然记得1995年1月，一场地震引发的大火席卷了西部港口城市神户，造成了6000人的死亡。在能登半岛，如此大量的人员受伤或死亡使得许多原本自认为“抵抗震动的能力强”的日本人感到震惊。

  就抵御强烈地震的能力而言，周一的灾难突显了轮岛和珠洲等孤立、人口稀少社区与东京等大城市之间的巨大差距。

  东京大学名誉教授、日本地震工程协会主席高田刚指出，这些差异既有社会层面的，也有技术层面的。

  他说：“许多房屋已有50多年历史，且缺乏适当的维护。该地区正经历人口减少，这是日本每个农村地区的通病，特别是年轻人的流失。”

  在这些老龄化的社区中，从震区和马上就要来临的海啸中撤离所需的时间更长，常常导致悲剧发生。在2011年的三重灾害中，超过56%的遇难者年龄在65岁以上；在能登，大量的死亡和失踪者是老年居民。

  许多人居住的房屋不符合严格的设计规范，因为它们是在1981年之前建造的。1995年神户灾难中，这些旧房屋首当其冲，导致建筑法规全面修订，包括对某些建筑做抗震改造，例如所有公立学校。

  “能登地震的强度足以摧毁房屋和建筑，特别是那些易受强烈震动影响的老式木结构房屋，”东京附近的国家地球科学与抗灾研究所地震减灾研究部总干事中野义明说。

  他还指出：“过去三年中该地区发生的一系列地震可能已经对这些建筑物造成了破坏，从而加速和增加了此次地震造成的破坏。”

  京都大学防灾研究所教授西村拓也认为，老年居民不太可能在晚年投资于加固老旧房屋。

  他补充说，在轮岛和珠洲，厚重的川原粘土瓦似乎“压垮”了许多房屋，可优先考虑用较轻的材料替换。但他同时指出，由于成本问题，居民很难进行这些必要的加固工作。

  地震学家预测，在未来30年内，东京有70%的概率发生大地震，可能会引起多达23,000人死亡，直接经济损失高达470亿日元。

  日本漆艺术家桐本康平在轮岛地震后寻找他的猫。照片：Kim Kyung·Hoon/Reuters

  地震发生后，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坚定的国家使命感，这使得日本的政治和商业中心能够迅速恢复正常。

  然而，在能登半岛等被部分遗忘的农村社区，废墟清理之后，物质和经济上的创伤将长期存在。本周在轮岛，一处拥有千年历史的早市朝市的残垣断壁上，就能清晰地看到这种长期影响。

  桐本康平的家族在这个早市中经营着传统漆器生意，历史已超越200年。他说：“我们现在脑海中一片空白。我们应该将这些画面深深烙印在记忆中……然后最终开始恢复过程。这就是我们唯一能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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